宰執天下第３０章 臣戍邊關覓封侯（四）

“又是机宜说的？”韩冈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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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没错！”王厚真的是喝多了，有些话本该说都说了。饧着醉眼，醉晕晕的：“说了，王相公的青苗贷就是就是为了填补国库亏，筹措军费，跟什么救民疾苦本没关系。否则何必这么着急。均输法才闹得沸沸扬扬，主持均输的六路发运使薛向受得弹章叠起等，却没隔两个月又把青苗贷给推？玉昆，知什么是青苗贷罢？”

韩冈当然知什么是青苗贷，因为这条政策本是自陕西路，是陕西转运使李参在任时首创。年中，农民最困难的子，是天青苗刚起、青黄接的时候。许多农民都是在此时向富户借利贷，最被驴打的利息得破产。

李参有鉴于这点，在天向农民借常平仓里的粮食或是钱财，等到秋收再连本带利的收回，当然这个利息远小于平常民间的借贷。而王安石在地方的时候，也实行类似的借贷，据说百姓多承其惠，公私两。但如今王安石推行青苗贷，目的却是聚敛，救民的本质已是附带。

韩冈笑了起，政治这东西目的本重，结果才是关键，：“听说青苗贷利钱才两分，‘夏料’是正月三十借，夏收时还，‘秋料’是五月三十借，秋收时还，两项借贷都是两分利。换算成年利，也才四分。即目的是为了民生，但实行起却也当得起公私两利”

如果当初能用两分利借到钱，自家也用卖田了。可惜，当时摆在韩冈眼的只有李癞子的利贷。李癞子用着利贷盘剥了村中三分之的田产，多少家老子没还清就了，子跟着还。韩千六宁可卖田也敢借，就怕连累到孙。而如李癞子之辈，哪乡哪村没有几家？们都是乡里的户家，如果青苗法推行，等于是断们的财路，抢们的生意。

“”韩冈话锋转，声音冷：“恐会受豪绅世家所喜。”

方得利，必有方失利。既然官府把借贷的年利率到了百分之四十，贫苦百姓虽然了，朝中也可得到笔收入，但原通利贷聚敛钱财的户豪族必然心有怨艾。这个时代，投资的途径多，除了田地外，官户、宗室、豪商、富民，许多都是靠利贷赚钱，年利五分是良心价，六分七分才起步，年息钱跟本金样多----也即是‘倍称之利’----才是最普遍的况。

韩冈中学时就学了阶级论，虽然课程无聊的让想觉，但到了社会加以印证，却是至理。落温脉脉、忧国忧民的虚伪面纱，让眼就能看清许多言论和行为背的吃本质。个能背叛阶级利益，但阶级本却会背叛自己的利益。

王安石充实国库，从虎里夺食，等于是将官宦世家、豪门富民这个统治阶层彻底得罪，们个个跳反对那就是天奇闻了。当然，基于‘君子言利’的世风，没会赤为自己的利益嚣，但们总能找到看似正光明的理由。

“也是这么说。”王厚甩了甩脑袋，想让自己清醒点，“但只让官家看到国库充盈，至少几年会有事。如今王相公在全国推行青苗贷，首先试行的是河北、河东和陕西三路。秦州沿边，蕃众多，又是与西贼作战，所以没静，但关东诸州府可是都已经将本钱准备好，就等明年开了。”

“但至少等到明年夏收秋收以，府库中才能充实点。”韩冈沉声说。如果只能依靠青苗贷的收入，王韶的行至少又耽搁半年。拖得时间越，对王韶就越利，直看到成果，王安石也可能无条件的直等去。

“玉昆，知。自从李师中任，就拿着钱粮足为借。想修渭源堡【今渭源县】，在渭源堡开榷场，都推说财用足。如果修城，也是同意，就从供给北面诸寨堡的钱粮里扣部分支转。玉昆说，这些钱能吗？！”

“能。”韩冈叹了气，摇了摇头。了那些赤佬的钱，王韶还能在秦凤路待吗？李师中掌着秦州财计，就算王韶得天子和宰相看重，但李师中毕竟是头司，制王韶，能用的手段太多了，

“所以得等青苗贷的息钱到账，那时候李经略也无法找借了，那时候直接本用经李经略的手，直接让政事堂令，通陕西转运使将钱转给机宜。反正王相公已是债多，被李师中怨恨也会在乎。”

“没错，就是这么想王相公推均输法，推青苗贷，都是聚敛之术。也看去，但为了平生之愿，也只能”

王厚的声音突的顿，没有酒喝，的醉意消退了许多，终于反应面话说多了。有些张的对韩冈：“玉昆，这些话可能对外说。”

韩冈笑，笑意中透着讽。没办法，此时都是讲究着个视钱财如粪土的名声，忌讳赤的追利益，但私底评说两句也无甚碍：

“王相公为财计推新法，朝中已是沸反盈天，反对声只会越越，王相公负天重名三十年方才入朝，就知的名声还能撑几年。只能在三五年之将河湟蕃收，王相公纵使倒台，也与机宜无关了。”

王厚点了点头，“封侯之赏，是家严平生之愿。朝中局面如何，家严愿去理会，只望能安安心心收复河湟。”

“这可是最难的。将在外，天子疑者有几？三成虎，以曾子之贤，其也免之。天子对机宜的信重，可比得曾子子至？”

曾参是孔子的子，平素最有贤名。但次个与同名同姓的杀了。朋好友听说，忙去找曾参之，让早点逃跑以防株连。别说了次两次，曾参的相信，但到了第三次，曾参的就跳窗跑掉了。

王厚给韩冈绕糊了，酒醉以，头脑也是得迟钝，“玉昆，面说王相公纵使倒台，也与家严无关。怎么现在又说家严会被三成虎？”

“还没明吗？”韩冈悠悠然的说，“说的其实是时间！机宜必须在王相公失去耐心之，作番成绩，还必须抢在王相公失去天子信任之，收复河湟！若是耽搁了时间，再会有如今的机会了。”

王厚恍然，连点着头，“玉昆说的是。”只是马又唉声叹气起，“只是说得容易，起就难呐！除非能赶走李师中。”

对于李师中的问题，其实王厚曾经有意无意的提起。韩冈也考虑少办法，但想想去，却想个好主意，“去李师中，又张师中，除非机宜能接任秦州知州，有苦劳而无功劳，在任的经略相公哪个会支持机宜。”

“接任秦州知州？哪里有那个资格。”王厚苦笑，“家严中士才十二年。只任任主簿和任司理参军，之因参加制举落选而弃职客游陕西。资历实在太了，莫说秦州这等郡，就算普通的州知州，也了。这点资历，当个知县点，个通判则是勉强，到，也仅是军知军。然天子为何让家严直接担任秦州知州，偏偏只给个经略司机宜？”

“知军？”韩冈脑中仿佛有灵光闪。

在宋代，州级的行政区划，还有府、军、监等名号，比如安就是京兆府，秦州北面还有个德顺军，蜀中则因富产盐井而设立了个富顺监。般说，曾为古都，或是曾为天子潜藩的州，会升格为府，通常比州半级----可算是世的副省级城市。

而军则是属于战略重点区域，户数量足，辖县治只有两个，够资格为州，只能称作军----在韩冈理解中，相当于省管县。至于监，那是相当于地市级的型国有矿业集团。

“如果在秦州西面设立军，知机宜有否机会担任知军？”

“渭源？丁点的寨子，户才几百！”

“是渭源，是古渭！”从伏羌城往渭河游去，百八十里抵达古渭【今陇西县】----因其为唐时渭州而得名----再去六十里，才是渭源。

“古渭建寨已经有二十多年，聚于城寨周围的蕃汉户千家，足以支撑起个军的基本户！”韩冈越说越奋，经略司只掌兵权，控制了财权，旦王韶成为新的古渭军知军，渭源必然会划归古渭管辖，那李师中本没有办法再在资金卡王韶的脖子。

同时在西北边境，县改军，寨改军，都是极常见的事。渭州北面的镇戎军【今固原】，是在至三年【西元９９７年】由平寨改为军，户数至今也才千多。秦州东北的德顺军，更是在庆历三年【西元１０４３年】由笼竿城升军。古渭建军，只政事堂通，天子首肯，再无阻碍。

“古渭建军”王厚喃喃念着，眼睛越越亮。地声重重地拍桌案，跳将起，拉起韩冈的胳膊，“走，去见去！”

ｐｓ：北宋的利贷是吃的，年利息把欠账翻倍，是很普遍的况，多少豪族世家官宦靠着利贷充实家财？数也数清楚。虽然青苗贷的目的是为了充实国库，但其作用却是把世间通行的利息到百分之四十，其间，断了多少的财路，惹怒了多少敌。

断财路如杀，所以王安石积攒的三十年望，就转眼间化为泡影。的政敌司马光也许是个正君子，但并意味着司马光所代表的阶级是正君子的集团。为旧赤帜、领导世间舆论的司马光，以及以士夫、豪商、皇族所组成了既得利益集团，两者的结，是法的最阻。

如果以为这样的裂缝可以用些拍拍脑袋想的小手段弥补，那就是天的笑话！利益的争斗是活，这才是本质。想赢，也看家肯肯。

借用句俺从论坛看到的句话总结：

世界从简单，历史何尝会温----ｂｙ马卒。